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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罚D】Till the end of days(下)


(中)见: https://gyy991125.lofter.com/post/1d345254_12a4e8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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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弗兰克真的想不起来他具体上一次来教堂是什么时候了。可能是他在当兵前,在他上战场前。 一般都是这样,战争这么轻易地就会让人失去信仰。因为如果你能看到那些怀揣一腔爱国热情的年轻人是如何勇敢地战斗并死在你面前,你就再也不会去相信有一位救世主守望着世界这种说法,就算有,那他也是麻木无仁的。


   但等到他们离开战场,一切又变得不一样了,面对牺牲战友的家属,他们还是会说:“他去天堂了,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因为如果他们不相信这个的话,他们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下了。 他们不仅不会责怪上帝带来了这些苦难,还会感谢他保留住了自己的性命,还要说服其他人也相信他,因为战争让他们看到了他们本可以失去的,让他们更加敬畏命运的变数。他们别无选择,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掌握在上帝手里也好。 不然除了信仰,人们还有什么希望可言呢。  弗兰克比谁都理解这种无奈。当玛丽亚和他的孩子们死去后,他不止一次想,这世上压根没有上帝,至少对他来说没有。可是如果没有上帝,他的家人们去了哪?永久地漂泊在虚无的黑暗中吗?于是他恳求,上帝至少和他的家人在一块,祈求他给他们一个安息之处。祈求他,祈求自己不掌握在他手中的命运,为他所带来的悲剧虔诚祈祷。 这就是信徒,他们生而为奴,因为他们都身不由己。



   现在他来到一所教堂门口,不过不是为了祈祷的,只是为了跟踪那个记者。他已经坐在那儿很久了,除他之外教堂里就只有一个站在烛台前的修女,和一个戴着兜帽和墨镜的女孩。


   当然,还有弗兰克。他半只脚在教堂里,也算数了。



   他悄声躲在门口,在门与墙壁之间,这里的静谧的确能让人平静下来,他开始想自己是不是真的需要这个了,教堂和一点信仰,现在他的心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自从...自从他身边唯一象征信仰的那点东西消失后。能与他内心的那个恶魔权衡的天使也消失了。


   他身边唯一那个相信信仰,而且相信他的人,死了。 这也许是一个信号,告诉他应该就此放弃自己的那部分良知,让它随着默多克一起死去;又或者,不再依靠默多克,自己去找回他的信仰。 他不知道,兴许他应该挑个座位,坐在圣坛前,好好想想。不过如果把他放进告解室里,他怕是说上两天也说不完他干过的事,而那绝对会把隔壁房间的神父吓得瑟瑟发抖。


   他这么想着,眼神聚焦在圣坛前的点点烛光上,人都喜欢下意识盯着火苗看,直到它灼伤自己眼睛。弗兰克眨了眨眼睛。 记者尤里克此时在接一个电话,电话铃声一下就把世尘喧嚣和那些生活的烦恼带进了教堂。前面那个戴墨镜的红发姑娘不太高兴地回头朝他嘘声,尤里克就起身快步和他烦人的手机一起离开了教堂。


   弗兰克犹豫着自己要不要跟上去,阻止记者刨根问底找出那些不该被世人知道的秘密是他这次任务的目的,现在他已经杀了两个人,尤里克则断了条胳膊,这该说明点什么了,况且他必定是没有继续下去的线索了才会来讲堂,沮丧地坐在那里 像个已经不能追逐猎物的老猎狗。 弗兰克希望这一切都结束了,彻底地结束,他已经不想再去操心关于默多克的事了,那些事本就和他无关,他为什么一直都在想呢。


   他已经死了。


   他已经死了。


   让这一切都随他而去不好吗?



   尤里克还在门外的庭院里打电话,弗兰克拉扯了一下自己的兜帽,悄声走到圣坛前,那个修女刚刚走,他站在她之前站的位置,抬头看着受难者的雕像。 他的手在口袋里摩挲着他夺回来的那个面罩,意识到自己在这么做之后他又触电般地放开了。够了。他现在只急迫地希望这个任务尽早结束,他好回归到他自己的事情上去,而不是一天到晚跟随在默多克留下的那些小谜题团团转,这该是那律师自己的事,如果他还没法这么放下,他就不该死。


   弗兰克低下头,然后突然,他在那星星点点的烛火里看到了一张照片。 他该放弃的,忘记一切这些,他已经差不多快要说服自己,但下一个刻,他又不能了,因为默多克就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 在这张照片里他是微笑着的,这是弗兰克没有接触过的他的那一面。


   他得说他大为震惊,不知道是谁在教堂里留下的这张照片,他以为没有人关心夜魔侠了,毕竟到最后他已经深陷污泥,所有人都逃离他逃离的远远的。但这里有张照片,被摆在圣坛上,充满虔诚与希望,而照片里的他只是他,最为接近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的时刻。 无论是谁放的照片,他了解默多克,在那人的心目中,默多克仍是个英雄。


   这还是该死地触动了弗兰克,好像是冥冥之中有什么恳请他不要放弃希望。 ..他放弃了吗?他放弃过吗?当然,他知道那个小恶魔的死已经板上钉钉,全世界的人都亲眼看到他死了,他们确认了尸体,他们举行了葬礼。可这些,弗兰克没有看到,不如说,他逃避去看,因为也许他心里某一处,还在等着那个恶魔的突然出现。


   弗兰克转过了身,长呼吸一口气,重新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当他再次抬头,他看到坐在祷告席上的那个红发女孩正看着他。她戴着墨镜,可不知怎么他就觉得她在直勾勾盯着自己看,弗兰克疑惑又警惕,那一瞬间甚至感觉到了一种隐形地压迫。但接着她就站了起来,移开了视线,伸手去拿旁边的盲棍。 她是看不见的。


   他暗自谴责了自己的疑神疑鬼,轻声地慢吞吞地跟在那女孩后面一起走出了教堂。 这时候,尤里克已经不在院子里打电话了。他四处张望了一下也没有看到那个瘦小的记者,不知他究竟如何跑的这么快。 他低声咒骂着他能预见的即将到来的更多的麻烦,然而等他再一回神,刚刚还在他身前那个盲人女孩也已经不见了。


   现在整个教堂内外一下子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 就好像庭院里的那些天使雕像挥动翅膀将他们都偷偷带走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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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亏有了上次的教训,他还没有蠢到不留个追踪器在记者身上。大约就在他进教堂前不久,他悄无声息地放了一个带追踪信号的监听器在记者断掉手臂那侧的大衣口袋里。 记者的移动速度始终是一个谜,如果是出于他追逐真相的那份热情的话,那他可真应该去做一个超级英雄,和默多克肩并肩那种。 但总之,现在记者在手和会的一个城市教堂集团——弗兰克都不知道他们居然还有这玩意 ——这个教堂就和刚才的那个完全不同了,在这方方正正的建筑的灰色楼面上,红色的霓虹灯十字架虚弱地亮着光,旁边还有手和会的巨大标志。 而就他耳机里面听到的信息,事情正在朝着他最不希望的那个糟糕的方向前进。



   “......不管那个被媒体成为靶眼的人是不是我们教堂的一员,我们都得非常认真地对待我们教众的隐私。” 一个陌生的声音正带着油腻的官腔说着。


   “可靶眼已经死了。”记者开口道,“我只是想找到一个解释....” 关于他为什么会就这么自杀了。弗兰克忍不住留意起来,他也想知道。一定是因为一个想法,一个根深蒂固的想法,但是是什么?他没有了解的这么深,虽然他不去查,但不代表他不好奇。


   “我理解你的烦恼,但我很抱歉。这只会给其他教众成员发出错误信息,无论他们最终是死是活。” 那人还是模棱两可地避开记者的问题打转,语气渐渐地变得不耐烦。


   “..是死是活?你在说....”


   “你感觉怎么样,你看起来不好。”他打断了记者。50多岁的老头一个,昨天刚断了条胳膊,今天就出来瞎跑,他看起来肯定不好。但那人这么说也仅仅是为了转移话题并不是说他有多他妈在乎。 记者的语气变得烦躁又气恼,“我很好,我只是想.....”



   “给我看看你的笔记,尤里克先生。”对方再次生硬地打断他的话。


   “什么?”


   “笔记本。如果你是因为要写报道来这间办公室,我们需要得到证明。”


   “我不认为....”


   “如果你没法拿出证明,那很抱歉我也无能为力。”他甚至不耐烦到开始敲桌子了,“这只是个教堂,除非你是来报名参加一次免费的冥想教程学着让自己冷静一些,不然的话请你.....”


   “我只是想知道。”记者忍无可忍了,他深深地呼吸,压下他无论如何都得不到一个答案的焦虑,“我只是想再问一个问题。 你知不知道什么,关于Mapone。”



    监听器另一头安静了下来,有这么一会儿,弗兰克只能听见自己因为奔跑与精神紧绷而呼吸不畅的声音。



   “Mapone?”而当耳机那头再次响起人声是,是记者对面那个人突然因为兴奋变得尖锐了起来的语调,“我原以为你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蠢蛋,但我现在真的很想看看你那本笔记了。 尤里克先生....”



   一阵骚凵动,耳机另一头传来刺耳的杂音,弗兰克不知道他接下去做了什么,但记者惊恐的声音一下变成了痛苦的喘息,再紧接着是呻凵吟,再接着是大叫。 该死。弗兰克心想,在屋顶之上更加加快了步伐。 与此同时透过记者显然受到折磨的声音,那另一个人还在继续喋喋不休一些奇怪的话:


   “你的思想,尤里克先生,那真是一团糟。这会让我从中挖出信息的过程变得很困难。” 那人的声音烦躁又急迫,他在干什么?他想要得到什么? “Mapone?那对我来说毫无意义,但我相信你还知道更多。 为了你自己好,尤里克先生,告诉我,你对棍叟了解多少? ”


   年迈的记者咳呛着挣扎:“我不....”


   “你对转世的艺术了解多少? 我听说这之间都有着关联,夜魔侠肯定知道这其中的秘密。而你一直都在追查他...你也一定了解......”


   可是见鬼的那记者的确什么也不了解,他只是挖的太深了,挖出了他不该挖的问题,最终把自己也埋了进去。 但他命不至此,他是个记者,他只是想要真相。现在他在弗兰克的耳机里面呻凵吟哀求,但对面的人并没有理会。他迟早会死在那儿的。


   “告诉我!棍叟最近的转世在哪? 他现在重生成了谁?!”



   记者继续呢喃着说不知道,于此同时这些新鲜的词汇冲刷着弗兰克的胃,让他从内心深处感到了不舒服。 转世?重生? 别他妈扯了。尽管他多少知道,默多克那一边的世界里有着超自然的,他永远不会涉及到的东西。但他可以拒绝相信,这和他的认知完全就不是一个世界,他只相信人死了就不可能复生,他只信这个。


   但现在他和那个记者一样,离太阳飞的太近,开始引火自焚了,而他对于自己将要迎接的那个真相还好无头绪。仿佛为了把事情弄的更糟,耳机的信号此时也突然断了,他失去了之后的情况。在老旧的显示器上他也只看见记者的定位移动了一下,然后也消失了。



   他来到定位点最后消失的地点,在旁边的一栋楼上停下来观望。正对“贸然进攻”这个想法蠢蠢欲动着。对面那栋楼看起来无比安静祥和,十字架的标志继续闪着光,衬托着夕阳时分的光线在外墙上染出的一片红色。但于此同时,他能感受到一种不对劲,像他和玛丽亚与孩子们的最后那顿午饭,阳光也是这么撒在格子花纹的餐布,还有他孩子们的头发上。 在一切从美好到被打破的那一瞬间前,那一种不对劲。 楼顶没有被光照到的那阴影,好像是在移动的,要么就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移动。他希望那是他的错觉。


   但那不是。 老天啊,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那么多忍者,他们这么多人,密密麻麻地从楼顶现身,有着一支军队的排场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现在他们沿着墙面依次沿着绳索滑下,远看起来就像是无数的蚂蚁聚集在一块诱人的蛋糕上,这整个场面都让人毛骨悚然。


   弗兰克意识到的时候手指已经在板机上了,那面的忍者还没发现这里有个他们预料不到的角色在看着这一切,完全可以打个出其不意,像害虫管理队拿火焰喷射器往蚁穴里喷一样,往那楼面上扫射。但是他现在还没动手,因为不不敢确信那个老记者是否还在楼里,在哪个位置,现在开枪多少可能会把他一起干掉。这份心慈手软几乎让他唾弃自己真的和默多克越来越像了,而就在他想着这个的时候,他目光斜视,发现了和他在一个楼顶上,像是凭空出现的另一个人。


   夜魔侠。


   他远远的站在另一头,看上去几乎就和曾经的默多克没有什么区别,红色的制服和头上的尖角,这让他甚至愣了一愣。 对方似乎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他死死盯着对面楼,专注地看着一个方向。然后弗兰克看见他纵身一跃,用他的绳索带住他跳进了其中一个窗户。 这小子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在救人。


   不过这也立刻吸引了那些忍者的注意。更多的忍者从阴影里现身并且拿出了武器,开始发出窸窸窣窣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待到那个新的夜魔侠带着记者尤里克冲出重围。所有的忍者都动了起来,开始齐齐地发射箭矢。那个夜魔侠带着记者重新回到对面的这栋楼上,无数的箭接踵而至,他只来得及把记者往一个突出的烟囱后面一推,然后自己也躲了过去。 自己也躲过去这点就不太像默多克的作风了,默多克是个不管三七二十一会立刻跳出来进入战斗的家伙。 现在这两个人的位置离弗兰克很近了,近到他可以看清那个夜魔侠的样子,他要比默多克小上一个头,那件制服在他身上甚至显得有点松松垮垮,面对如此数量惊人的忍者,他那半张脸上都流露出了显而易见的恐惧。


   他不是无畏之人,这个还只是个孩子呢。



   小子。啧,小子。弗兰克心想,这不该是你的战斗。


   但这可以是他的。



   他终于能站出来一步,让他胸前的那个骷髅好好见见光,两手握在机枪上,然后愉快地扣下了板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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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炮火一下吸引了那些冷兵器使者的注意,箭头开始转移,向弗兰克的方向集中,很多他能轰掉,很多他能躲掉,也有很多不能。 不过在肾上腺素的帮助下 那些刺入防弹衣一小截的箭矢都变得不足挂齿。他只是由衷地高兴他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火了,这些大家伙在他的仓库里躺了6年,都快生锈了。


   “我得对你们说,你们这些没有灵魂的忍者们。此时此刻.....” 他的话被又一次袭击打断,这惹恼了他,直接拿出背上那支火箭筒,射入了刚才那个小子带着记者出来时打破的窗口。 炮弹进去,狠狠炸开,给了内外的忍者致命性的打击。 害虫管理队。他又想到,那些墙上的忍者开始往下掉。 “我很高兴见到你们。”


   那个夜魔侠小子在他转移了战力之后也终于鼓足勇气从庇护后面跳了出来。“待在原处不要出来尤里克先生!”他对着后面的记者大喊,那声音一样年轻的要命,“待在那里别动!” 然后他也加入了战斗。没有大规模武器的他只能靠着拳脚功夫,虽然他学的还不算差,但也远远不够。所幸他穿的颜色显眼,红色的夜魔侠服装在黑压压的忍者中一眼就能认出来,弗兰克不得不百忙之中还抽空给那小子的方向提供点掩护,避免了几次他和他师傅一样惨死的后果。


   “我就知道有另一个你,小默多克。” 他说,奇怪的是小默多克这称呼就这么自然地溜出来了。就算要叫,他不应该叫他小夜魔侠?或者小小红什么的。但是无所谓了,老默多克不在,也没法对此指手画脚。 “以及不用谢。”


   那孩子也许不知道他是谁,就算他知道,他并不警惕,大概是因为知道弗兰克是来帮忙的,他点了点头,也开始逐渐进入状态,并且往弗兰克的方向靠近过来,努力不让忍者们往那记者所在的位置靠去。他就在自己背后战斗,这让弗兰克想到,这可能是他第一次和夜魔侠并肩作战,还不用听对方叨叨那些不要杀人的废话。



   战斗终于到了最后阶段,子弹用完了,弗兰克也改用拳头,回归最朴素的搏斗方式。他已经懒得去数他身上大概中了多少箭了。它们没法完全穿过防弹衣但足够让他流血,现在那些疼痛在肾上腺素逐渐耗尽后找上了他,不过疼痛是他的一个老伙伴了,他可以承受它们,顶多只是需要在这之后来杯烈的,没什么是解决不了的。这些忍者的数量满足了他六年来积累的发泄不满的欲凵望, 地上忍者的尸体很快到处都是,叠了厚厚一层,那些都是本来就应该死去的人,没有灵魂空留一个个被复活的躯体。在第二次被杀死之后就迅速腐烂,使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弗兰克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而那个孩子则是直接抱怨出了声:“天呐,那是什么味道...”他挥拳打倒了最后一个敌人,为了平复呼吸而在屋顶走来走去,他就这么跨过地上那些尸体,看上去应该是不知道这些忍者的秘密,但却并没有为自己杀了这些人的想法感到有什么不对。弗兰克想到之前他目睹这孩子让那个大块头从医院的楼外摔下,天知道这孩子的经历又是什么,总之他真是和他师傅大相径庭。 弗兰克不确定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新的夜魔侠比起老的那个来要更像他? 他可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这个。


   不知是劫后重生,还是自己打了场胜仗的成就感,让那孩子此刻格外兴奋。“咻——”他呼出一口气,带着独属青少年的聒噪,让人想到原本的蜘蛛侠,“我真的....哇唔!我真的以为我死定了你知道吗,但是....”


   说到这个,他回头来找弗兰克。而弗兰克此时已经把自己移到了另一处阴影底下,喘息着获得短暂的休息。他只是需要缓缓,他他妈也有把年纪了,这没什么丢人的。但要是在那孩子面前展现出来就很丢人,万一他和老默多克一样又坚持要把他拽回去,弗兰克知道他肯定承受不了那个。


   “嘿!呃....惩罚者先生?” 那孩子过度高涨的热情让他年轻的声音显得兴致勃勃,“不,这听起来不太对劲,我是说,惩罚者?”


   弗兰克没有吱声。


   那孩子也没有太在意,他开始跨过尸体堆回去找那个记者了,一边还兴奋地嚷嚷着:“我们做到了尤里克先生!你刚刚看到了吗?那可是惩罚者,原版的那个!”


   可是对方没有出声。弗兰克这时候突然意识到,那记者在掩护后面待的有些太过安静了。



   “尤里克先生,你现在可以出来了,警凵察马上就会到,你和他们在一起会很安全的。”那孩子继续说道。


   还是没有回应。



   弗兰克此时再次从心中涌起了那不好的预感,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来势汹汹,伴随着失血反应,这些想法在他脑子里打转:格子餐布,玛丽亚,她的微笑,她棕色的头发,小弗兰克的微笑,丽萨的微笑,她的哭泣,她的尖叫,枪声的圣母颂,默多克的那句“抱歉,弗兰克....” 又一个了。 又一个了。 它们一时间全在他脑内噼啪作响,震耳欲聋。


   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天堂和地狱往往只有一步之差。 意识到的时候自己居然已经在默默地祈祷起来,也不知道在祈祷些什么。他对那些阿门的屁话一句都记不得了,还是在祈祷。


   但这一切还是发生了,他听到那孩子快乐的声音停止了,然后一声恐惧夹杂着不确定:“尤里克先生?”



   扑通一声他扔掉了短棍跪在地上。


   “不...不....我和你说过....”他喃喃着。


   “我和你说过一直躲着!!我和你说过别....我和你说过....”


   那孩子还是不敢置信,然后嘶声自语变成了大叫,然后再从疯狂般的崩溃到渐渐哽咽起来:“天呐我和你说过.....”


   弗兰克挣扎着探出头去,看向那个方向,那孩子摘掉了头套,露出他过于年轻的面庞,未经打理过的黑色头发打着卷,发尾翘起。他看起来顶多只是个大学生,此时那张应该无忧无虑的脸上全都是不知所措,迷茫和空洞。 他颤抖着抱着记者,而记者的胸口插着一支箭,他的手上都是血,满地都是血,已经凝固了。



   “....不....” 他逐渐接受了现实,从震惊中走到了悲伤。“不...” 他小声地哭泣着问:“爸?”


   但是记者的的确确已经死了。他的父亲死了。



   随着这最后一声卑微的询问,停止了弗兰克脑子里的所有声音,此时只留下寂静在回荡。 他能看到所有的那些悲剧,他的家人,他的妻子和孩子,默多克的父亲,还有他自己。 一切都好像从头来过,这个年轻孩子的人生,从这里开始也再也不一样了,又是一个悲剧的产物,又是一个新的悲剧的开始。



   “爸爸?”幼小的丽萨抬头看着他。然后下一秒满身是血,“...爸爸?”



   又一个了。又一个了。


   又一个了。



   这一次,他依旧没能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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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葬礼在第二天下午进行。


   弗兰克没有正式参加,因为他没这个身份或是这个义务。但他在远远的地方看着。在墓园的另一头,同一个墓园,这里又有新成员了。


   昨天晚上,他的监听器突然再次响了起来,那一面是细碎的杂声。他才想起来,也许那个东西还在记者口袋里呢,也许他们这时候正在处理他的尸体。 他就听着这些窸窸窣窣的杂音,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直到它们再次消失。


   今早的报纸头条则是尤里克的最后一篇文章。 “末日” 这样一个令人沮丧的大标题。不是所有记者都有此殊荣,但也许报社那个出名的老混蛋也还是对这位老记者心存愧疚。最终,将害死他的这篇报道登上了报纸,下面大大地署名着本·尤里克。


   葬礼上,主持在阅读那篇报纸上的内容,弗兰克从他的距离听不见,但他脑子里却有声音,这回倒不是圣母颂了。而是西蒙和加丰科的寂静之声。



   你好黑暗,我的老朋友。


   我又来和你聊天了。


   幻觉正慢慢向我袭来,


   在我熟睡时留下种子。


   这幻觉在我的脑内生根发芽,


   缠绕着我,


   伴随着寂静之声。



   越过细细濛濛的雨,他看着那个新墓前的人,全都沉默肃立着听主持的阅读,这就是讽刺的地方,在现在,只有死亡才能得到人的重视。也只有到这个时候,他们开始听了。



   我看见那成千上万的人,


   他们说而不言,


   他们听而不闻,


   人们作出那些永远没法被唱出来的歌曲,


   此时没有人敢,


   打扰那寂静之声。



   弗兰克能看到站在最前方的那个黑发年轻人,他就是昨天那个孩子,弗兰克此刻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那个红色制服的年轻继承者,身着黑色的西装,低着头。旁边另一个棕发的青年手搭在他肩膀上说着什么,可能是在安慰他。 弗兰克甚至还看见了....他相信那是一直在默多克身边的那个同事兼朋友,胖胖的,好像叫什么号角? 弗兰克很想知道他这阵子都去哪了,自从默多克死去,甚至更早,自从他杀了人。他好像也消失了有一阵了,之前那个记者没找到他,现在这个记者死了,他倒是跑回来了。



   人们朝着他们创造的霓虹灯低头祈祷。


   而霓虹灯广告牌却在一闪一闪发出警告:


   “先知者的语言就在地铁站墙上,


   就在贫民的住房中。”


   它还在寂静之声中低语。




   葬礼短暂又简单,他们把他葬在默多克那个十字架旁边的空位。弗兰克猜这是那孩子的注意。主持郑重地把那份报纸放在棺材之上,跟着记者一起进入坟墓之中。


   那个孩子接过铲子,他缓慢铲起埋葬他父亲的第一铲土。当它们落下时,弗兰克知道,他的任务结束了。






   他本想着完成最后一件事,为整场的悲剧收个尾。 再次去往那个地下拳击场, 他不意外那个孩子也在那儿,不用什么超级听力,他在门口就能听见里面的声音。拳击声,频率快的过了头。 等他刚走下楼梯,听见了沙袋被砸至落地的巨响。


   “像被个婊_养的叮了一下,是不是?”他问。 那孩子猛地抬起头,看见他之后微微降低了拳头的高度,但没有说话。


   “别白费它,使用它。”弗兰克则继续,他心想着这孩子的经历也够多的了,他需要发泄这股怒火。反正他一开始就已经越界,而且默多克也默许了,让他和自己一样又未尝不可,“惩罚他们,惩罚他们所有人。”


   那孩子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不动,只是死死盯着他,眼睛发红,那生人勿近的气势从他全身冒出来。而前一天他还在纠结着需不需要对自己用上敬称。只一天时间,瞧瞧它给这孩子带来的变化。



   他和自己之间也就相差这么糟糕的一天了。*



   他看着那戒备的眼神补上了第一次见面时没说的自我介绍:“我是弗兰克·卡斯特,我认识你...父亲。我相信我们不久前在屋顶上见过面了。”


   对方的呼吸因为刚才高频率的搏击而粗乱,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许了弗兰克在这里的出现。“我知道你。”他的声音同样粗糙沙哑,“马特...上一代夜魔侠说我可以信任你。”


   呵,这么看来,他果然猜到了他会干的这些事,他什么都猜到了。弗兰克心想着,翻了个白眼。 开始在拳击场里走动。他忘了上一次老默多克把那些医疗用品放在哪个柜子里了。“这个葬礼,可真是个地狱。”他一边找一边感叹了两句,“一群一线演员——他们没在默多克的葬礼上现身,倒是出席在了你父亲的墓前。”


   他找到了那个柜子,在里面扒拉着,而后面的那孩子依旧沉默不语。“他们讨论着你的父亲,希望你享受这一切,但你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们....噢好东西。” 他拿出了一小瓶吗_非。昨晚他也只有威士忌,这可比那好多了。他背后那些伤没有办法缝合,它们现在在尖叫。


   那孩子沉默了一会儿。


   “...Mapone。”然后他说。



   噢老天啊怎么还来?弗兰克感到头痛欲裂,有种前功尽弃般的挫败。 那孩子则继续说道,“夜魔侠生前最后一句该死的遗言。”


   “是的。”弗兰克对该死这个词也相当适用。他把瓶子里的液体抽进针_筒中。


   “我父亲为了知道它的含义堵上了性命。”


   “是的。”


   “它是什么意思?”



   弗兰克叹了一口气,真正意义上地长叹一口,他感觉这叹息像这个秘密一样都在他胸膛里堵了八辈子没能喘出来,而他已经受够了。 算了,该死的他要想知道就让他知道吧,不值得再为此搭一条命了。


   说到底,他自己都还不明白为什么默多克女儿的名字能成为什么天大的秘密,如果尤里克只是出于纯粹的困惑,靶眼和那些忍者们则像是疯了一样寻求这之后的解答。 而他?他也就只知道他知道的这一部分。他真切地希望这部分对这小子来说就足够了。


   “别急小鬼,这是我能得到的最好的了...”他先说着把手上那剂吗_非扎进自己胳膊里,按下筒塞,轻轻发出慰藉的叹息,半晌拔了针头扔在一边,又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样东西。


   让事情一件件来,他可不只是来这里和这小子聊天 做他妈的人生导师的,他起码要先把一个任务完成。



   他拿出了一直在他口袋里躺着的,默多克的面具。他从猫头鹰那里拿回来的那个。 在前一场的战斗里它变得更破了,和它的主人一样全都伤痕累累。


   他走到那些贴满墙报的墙面那儿,动手把那个面罩钉了上去,就钉在他父亲的那个胜报和那副拳击手套旁边。 物归原主。 他心想着,钉子导致墙面轻微的震颤使墙报后面藏着的一张照片露了出来。弗兰克顺手拿出来看了一眼,是一个红发孩子和他老爹的合影。


   Rest in peace.



   “悔恨。”他看着那张照片回答了那孩子的问题,把那张照片又悄悄放了回去。


   悔恨他所不得不做出的选择,悔恨他给他的家人带来的灾难,还有悔恨他的女儿,因为他知道他将和他的父亲一样,无法再继续陪在自己孩子身边。他把所有的事背在自己身上,直到最后一刻,也在悔恨所有的事。



   但那小子不能理解,也没有足够的耐心,这不是他要的答案:“马特·默多克死了,我父亲也死了。我还在和一个草菅人命的杀手浪费时间。”


   弗兰克从墙报上转移了视线:“你没在听我说话,我听过很多人的临终遗言。他们感到最多的就是悔恨了。”他转过身来,这孩子淋湿的衣服就在他身旁的椅子上挂着。他顺手撑在那椅子上:“这也是他所最不想去被人发现的,最不想被指摘的....”


   他的悔恨,他临终前想到的,不过是自己女儿的名字,仅此而已....


   他希望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但那孩子这时打断了他:“等等...”



   他皱着眉头看着自己,脸上充满着迟疑:“马特...夜魔侠说他的老师已经回归了...转世重生...他说他的那位老师棍叟会出来引导我....”


   这些词他之前也听过,转世,重生,棍叟。在那个记者死前和手和会的交流中听到过。“你到底在说什么?” 这回换他困惑了,不光如此,还对那另半个他所不知道的世界的秘密警钟大作。


   “...你是他吗?”结果那孩子试探性地问,“你是来结束我的训练的吗?”



   这可有点奇怪了。弗兰克猜他自己的表情也是表达了这个意思。 因为那孩子接下去立刻就发现他认错人了。紧接着又变回了那生人勿扰的样子,板着脸,双臂警惕地绷紧了起来:“你为什么在这儿?”他质问道。意识到了弗兰克在这整件事情上无缘无故的援助本就十分可疑。


   好的吧,他倒是好意想帮忙,不过这孩子处于非常阶段并不接受帮忙。他想要一个答案,他就给他,但也许他压根不会愿意接受,也不想接受。 再者,他的问题弗兰克自己也无法回答,无力反驳。 他为什么在这里?如果只是放回那个面罩,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该死的他的目的早就达成了,他的任务结束了。他为什么还在这儿?


   因为离开了这儿他也不知道该去哪?



   “节哀顺变。”他最后哼了一声说,“我只是来好意提醒一句,别走上歧路,不然我会把你开膛破。”


   他开始向门外走去,又放慢脚步补充了一句:“还有,快点长大有点男人样吧。你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根比利棒,不然你会和他一个下场。”



   他离开了拳击场。



   不过在那孩子的衣服上,他还是如法炮制地留下了又一个窃凵听器。


   他已经被拽进这件事了,他有权利见证它有始有终。除了回馈默多克那没有必要的信任,他的确也不想让这个无家可归的小子再踏上他父亲的老路。 而且他有预感,这一切也很快就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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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城市里很多东西变了,但乔茜酒吧没有变,它永远不会变,还和它六年前一样破破烂烂,和它任何时候一样破破烂烂。 那孩子此时走了进去,而弗兰克在不远处通过耳机听着动静,他都不确定这孩子到没到能喝酒的年龄,但他需要来一杯,他就能来一杯,弗兰克不打算指责他。


   说起来,他做了一些调查,关于这个孩子。他打赌记者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在跟着默多克学那些忍者的小花招,还穿上了那件要命的制服。因为出自一个曾经做过父亲的人的看法,如果他知道,他和那位前义警的友谊就不复存在了,他会恨默多克的。


   他好奇这个孩子是怎么在一开始就扯上关系的,然后调查的结果发现,这个叫蒂莫西·兰格的男孩,他其实压根不是尤里克的儿子。很久之前尤里克就写过这样一篇报道,关于这个孩子和他的故事,他的父亲,还有夜魔侠。 弗兰克之所以有印象,是因为这孩子的生父跳蛙也曾在他的名单上,一个给钱什么都做的二流罪犯,一有不痛快还会把怒气发泄在自己的亲生孩子身上。他会很乐意送这样的人下地狱,之所以他没有尽早这么做,是因为这个父亲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那位母亲把享乐放在孩子的幸福之前,用谎言掩盖了这个残忍的家庭现状,伪造出幸福的假象。 她同样不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那当他杀死那位父亲,留给这孩子的又将是什么呢?


   但看来这件事不止这一个出路,默多克,还有那孩子自己,找到了新的出路。用他独一无二的方法,他和那个记者找到了证据来证明那个孩子母亲对于家中暴力的知而不言,揭示了这个看似简单的失踪案事情背后所有的黑暗的真相。 那个孩子为了停止那些无尽压迫,亲手斩除了他痛苦的根源,而在之后,那个记者和默多克帮助了他,他们解开了他的心结,拯救了他,甚至,记者还把他收养了回去一直养到这么大。


   直到他现在去世。



   弗兰克知道总有一些以他的身份已经做不了的事,他可以去惩罚,但很多时候,他却往往不知道该如何拯救。但默多克可以,他和他的律师身份,所以他把这部分交给他。


   他们本可以成为很好的搭档,但这个念头在他脑内停留的时间都不足以让路灯下的飞蛾扇动一下翅膀。 他们是太不一样的人了,也是这一点成为了他们之间不打破的那个平衡点。 “你管好你的事,我管好我的。”他一直是这么说,甚至没有打算再劝说他跨过线到他的这一边来。 但是那恶魔却不乐意,他不光要管自己的事,还一定要来插一脚弗兰克的。 所以现在才会是这样一幅光景,他也去插脚他的那些破事了。



   那小子没有喝酒,居然是点了杯牛奶,此时在和一个姓帕克的人聊天,对方听声音也是个年轻人,和他一样要了杯牛奶,试图着安慰他。 他说到自己能够理解,他的家庭成员也全部去世了....那话听起来可不像是说着玩的。让通过窃凵听器听着对话的弗兰克感觉自己的肺被捏了一下,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回事?他们一个个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这是怎么样一个末日啊。 然后小默多克...蒂姆,他又接着问道,你认识夜魔侠吗?


   “以前认识。”那个年轻人声音低沉了一些,“很久以前了。”


   蒂姆给自己灌了口牛奶:“除了我父亲,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嗯。”


   “我是说...在我生父死后,因为他我才能见到我父亲...”


   “我知道。”


   蒂姆听上去还想说更多,但他没有,他又喝了口牛奶,好像那是一杯最烈的酒:“可是他们都死了。” 他最后说。



   弗兰克摘了耳机,偷听这场对话让他觉得侵犯了一些隐私。 今晚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发生,只是一个失去了所有的男孩在酒吧喝牛奶卖醉,能有多大事? 他从屋顶上站起身,凝视着远处的房屋和街道。他很少有机会真的好好地去看这个城市,他对这里没有归属感,既然对他来说在这儿也什么都不剩了。


   他不像那些义警,把自己看作城市的守护者,尤其像默多克这种,他简直是挂在地狱厨房这个巨大十字架上的稻草人。 当夜风拂过他的时候,他眼里往往只有他瞄准镜下的目标,一个,两个,一晚上,一辈子。但也许换种角度,他能看到更多,他能看到整个城市。不需要超能力,他也一样可以聆听到这个城市的心跳,同样的夜风吹拂过街道,吹拂过房屋,吹拂过这里居住的人们。那些声音的确是不一样的。带着着脉搏和温度,那就是那些义警们愿意花一辈子去守护的声音。



   “闭上眼睛。”一个声音突然在风中,在他的大脑里出现。“你能听见什么?”


   他居然真的听从了这声音闭上眼睛,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有,然后他开始隐约听见了夜行路人轻轻的脚步声,年久失修的路灯灯丝烧灼的噼啪声,矮巷中永不间断的破漏水管发出的滴嗒声。 它们奇妙地融合成另一种宁静,属于深夜的宁静。所有的人与事回归黑暗,不愿这宁静被打破。



   “你的城市。”他对来自大脑的声音说。


   “不。” 那个声音回答了他,轻的像是由梦遗留现实中的幻觉,“再听。”


   弗兰克皱起了眉头,因为紧接着宁静就被打破了。他好像听见了玻璃被敲碎的声音,人的喊叫,撞击声,乱成一团。 “战争...”他说,“你的战争。”


   “不...”那声音开始消逝,“是你的。”



   混乱中的一声枪响,弗兰克猛地睁开了眼睛。 这不是幻觉,这是真的。混乱的打斗声音就传自他的脚下的酒吧。他立刻翻身下楼,透过窗户,他看见那小子带上了恶魔面具,正和一群闹事的混混打得难舍难分,刚刚还平静如常的酒吧一片狼藉。 还好不是更多的忍者,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可当他看到其中一个被打倒的家伙正朝着一把被击落在地的手枪爬去,他依旧决定要介入一下采取点措施。


   但他还没来得及动手,第二个预料之外的人加入进了那小子的战争。 她如此轻松地折断了手里的桌球球杆,尖利的一头狠狠刺向地上那家伙伸出的手,然后在他开始没完没了的惨叫之前一脚踢晕了他,然后看也没看拔出了那节球杆往后面的两个偷袭者捅去,像知道他们在那儿一样,正中膝盖,两人立刻倒地哀嚎。


   弗兰克吃了一惊,他确信他看到过这相似的身手和打斗方式。更让他惊讶的是他确信他见过这女孩,戴着墨镜...一头红色的短发....在哪?


   ...那个教堂。那个盲人。


   在他采取任何更多的举动之前,那女孩突然向他所站之处看过来,就像她在教堂做的一样,尽管隔着墨镜,隔着地上几个不省人事的混混,酒吧第无数次碎了一地的玻璃和桌椅,她直直地向他所站之处看去,微微低头,从墨镜上方露出她的眼睛,然后微微一笑竖起手指抵在唇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她有一双透明色的眼睛,它们是看不见的。弗兰克想起了那天晚上,当默多克摘下面罩看着他,他也有着近乎透明色没有焦距的眼睛。还有她的红发......就像默多克一模一样。


   弗兰克心里好像突然有了所有问题的答案。


   他没有上前,像那姑娘暗示的一样,在那小子转过身前,他继续藏身到了阴影里,重新戴上耳机。 “...小鬼,你打架就像蜗牛爬那么慢。” 这是那个姑娘的声音,像她这个年纪应该有的声音一样清澈明亮,语气却老成又傲慢,“你的破绽多到我都不想提,顺便不用谢。”


   那小子显然没反应过来:“我认识你吗?”


   “好好想想。”她可能踩在了刚才哪个家伙身上因为弗兰克再次在背景里听到了闷闷的惨叫。“你是个盲人。”记者儿子此时得出了其中一个结论。


   “我天生失明,我妈告诉我这是我爸留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不过这不重要。”她再次走过房间,脚下的玻璃噼啪作响,“好家伙,你可是个艰巨的任务。”她对着男孩说。


   “任务?”


   “没错,”她轻快的语调和她所说的话完全成反比,这姑娘活像个苛刻挑刺的老头,“你不能凭这点花拳秀脚就穿成这样上街,除非你知道怎么提升自己。”


   那小子开始反应过来了:“你是....”不过这个事实还真是难以下咽,他的惊讶全显现在声音里,“你是...?!”


   “看来脑子还不坏。”她打了个响指,转变话题比她打架的身手还要快,“那么现在我们该走了,警_察要到了。”


   “我没听到什么声音。”


   “你会的,主要我不想让人看到和穿成这样的你站在一起。你有地方可以去吗?”


   她很擅长下达命令,才不管那男孩儿是不是跟得上,这个自说自话的主动权她是要定了。“有个体育馆。”小子答道,在他问出无穷无尽的问题之前,那姑娘已经拉他走出来了,“好极了,那走吧。”



   弗兰克躲在暗处,看着他们从自己面前经过,那个女孩从他面前经过,她知道自己就在这儿,但她什么也没说,把选择留给弗兰克来做。 弗兰克看着他们走过去,“蒂姆,我叫蒂姆。”耳机里那男孩在试图问出女孩的名字,那姑娘的盲棍点着地面,哒哒哒响。


   “Mapone。”她说,“梅普万罗曼诺夫。不过所有人都叫我棍叟。”


   她笑了。


   “别问我为什么,说来话长。”




   不长。弗兰克想着,他重新从侧面攀上了屋顶。从这个高度更清晰地看着两个年轻人在夜色里走远,其中一个是记者的儿子,另一个,当然,这就是他们所有人都在找的,默多克的女儿了。 他所留给这个世界的,继承他遗志的人,也是靶眼手合会所恐惧的无限的概念。只要她的轮回一天还在上演,他们就永远无法结束这场战争。


   他们两个,弗兰克可以想像得到,他们几年后又将重新带来夜魔侠的黄金时代,取决于那姑娘的理念,也将决定他们会用什么方式守护这个城市。究竟是拯救它?还是把它变成一个真正的末日。而这,这和弗兰克再也没有关系了,这是一个新的故事,没有他的参与的故事。


   他的任务真的结束了。



   而这个想法却没有让他心中的负担减轻,那本该消失的责任感,依旧纹丝不动地压在他的心上,不管是记者的死,还是他找到梅普万并让记者那小子活到和她相识,这些都没能让他觉得他的战争真正结束。就像从战场离开之后他在回家的路上,他看着路边的餐车和给草坪洒水的洒水机,这种平静让他根本无从是从,战争结束了,真的吗?还是说下一秒这一切都会炸为废墟?我离开战场了吗?还是死在了那儿?


   那根绷紧的弦,从默多克把他扔进监狱开始一直绷着,六年不曾松懈,就为了他重新杀回人间的那一天。在最混乱的那段时期,那个恶魔不想他火上浇油地捣乱,行,他忍着,等到所有人都差不多忘记他的存在的时候他又回来了。但如今的情景像是放了一个空弓,原本蓄着力的无论是弦还是弓,都开始全然崩溃。就像他站在这里,被这城市没有尽头的黑暗包围。


   在昏暗的路的尽头,两个孩子的身影已经逐渐模糊,但盲杖击打地面的声音还清晰明亮。有节奏地噼啪作响。弗兰克下意识地和那个节奏一起抽动着自己扳动板机的手指,路的另外一头,警笛声也越来越近,楼下酒吧之中,那些没死透的人在呻凵吟,而也许黑暗里,还有更多数不尽的忍者潜伏。


   而他们却只有两个人,他们还只是孩子。


   弗兰克不管那女孩是不是什么轮回无数次的老头的转世,在她年轻的躯体之中,一定有一部分是只属于她的,仅仅是一个十几岁的,父母双亡又双目失明的女孩。 而那个男孩,他还都没学会怎么喝酒 看在上帝的份上。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来历,接受了什么样的训练,此时此刻,在他们有能力进入到真正的战争之前,他们都只是孩子,在弗兰克眼里,就如同远去的丽萨和小弗兰克一样,如果他放任他们就这样离开,他们很快又将会支离破碎,满身鲜血地死在他面前。



   默多克告诉了他他生前最大的秘密,只告诉了他一个人,他该是有多么的盲目和孤注一掷才选择了自己? 为什么是自己,凭什么是自己?默多克的意思很明确,他指望弗兰克能保护她。像所有事情一样,他还是对弗兰克抱有远超他所值得的期待。 “你的战争。” 那个声音说,“你的战争。” 如果你真的想要一场战争,那么替我打赢它。


   去你的。他想起自己曾经说的,我什么也不会帮你做。我没有这个义务帮你,就像你从来没有义务来救我一样。 说着什么,要给我一个再一次尝试的机会,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胡说八道,默多克,全他妈在胡说八道,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再重新开始了。


   正如你也不可能起死回生。



   路的尽头,回荡着盲杖哒哒的敲击声,回荡在他脑子里,萦绕着寂静之声。他知道,如果他不追上去,他也再无法把那声音驱赶出去。正如他无法驱逐丽莎叫他“爸爸”的声音,无法驱逐记忆里那个律师看着他的眼神,和他死前轻轻吐露的那个名字。


   这也许就是他给自己的那个机会,让他重新开始的机会。


   因为他需要一个任务,这就是他所做的,定下任务,完成任务,像给汽车加油,像给子弹上膛。他渴求着新的任务,他渴望战争。因为他的生命就是因这一次又一次的任务而延续着,他以此而活。


   六年前他自己的那些敌人都已经是过去了,不是死了,也许是逃远了,所有人都老了,就算他想,他也不一定还能重新拾起那段时光。


   默多克的仇人也已经死光了,在战争中,要么在自己手里。这个城市刚从一场末日中恢复过来,现在一切都是灰烬,等待着浴火重生。



   他寻着那哒哒作响的声音,最终奔跑起来,悄无声息地跟了上去,他知道,唯有那,那将是未来的声音。


   而他的下一个任务,就是真正继承一份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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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墓地里,两个人站在本·尤里克新伫立的墓碑前。一个金发略胖,戴着帽子,还有一个穿着长长黑色风衣的人,有着一头黑发,戴着黑色的墨镜,像是被夜晚洗去了颜色。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伫立,然而过了一会儿,那个长风衣的人突然抬起了头,他微微偏过脑袋,专心致志地捕捉着夜风中常人无法捕捉的风吹草动。旁边的人转过头来看着他,他的双眼在墨镜之下捉摸不透,但他的嘴角微微带上了笑容。


   “谢谢。”他轻声地真诚地低语道。



   “怎么了?”旁边那人没有听清他在嘀咕什么,很是紧张,“怎么了?你听到什么了?是不是有人来了?!我就说了这里不宜多留,光是回来就已经是很大的风险了,万一你被人看到了.....”


   “放松,福基。” 黑发人不得不安慰他,“没有人会这个时候来墓地的。”


   金发男人不吃这套:“你是说除了我们?”


   “如果有人来了,相信我,我会知道的。”黑发人说着再次偏了偏头,更像是微微抽动了一下,“不过你说的对,我们差不多是时候走了。我们的飞机还有两个小时就起飞了。”



   他们逐步穿过一片漆黑的墓地,行走在各式各样的墓碑之间,它们有新有旧,形状不一,大多前面都放着鲜花,时常有人来看望它们的话,那些花会一直是新的,不会等待枯萎。 那个黑发男人走在前面,似乎不费力地就能在一片黑夜之中辨析脚下的路,后面的金发男人有些费力地逐步跟着他的步伐,直到他发现前面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有点惊讶地,他缓慢退后了两步,回到一个十字型的墓碑前,蹲下了身。 金发男人困惑地随着他的方向看去,然后也愣了一愣。


   借着微弱的月光,金发男人看到了那个十字型墓碑上面的字:“马特默多克长眠于此....”  他忍不住轻轻地读了出来。 黑发男人并不需要他把剩下的部分读完,他自己伸出了手,去轻轻触摸着上面的碑文,一路向下,然后他触碰到了墓前那盆花的叶子。小心翼翼地,他用手指摸了摸它,划过叶片上的绒毛。


   他没预料到,在这个墓前也仍然有花。这盆花没有什么特别的花香,但它却有着淡淡的,硝烟和火药的味道,闻上去,它像是在燃烧。



   “福基...”黑发男人突然问身后的人,“这盆花,告诉我它是什么颜色的?”



   月光下,这盆另类的花,它的颜色是黑夜都无法洗去的 过于鲜艳的颜色。


   “红色,马特。”福基凝视着花,温和地回答说,“是红色。”



   声音穿过黑发男人的发梢,穿过圣诞花红色的叶瓣,随着那段黑暗的日子和那个尘封的秘密,让它们一起重新回归到夜风之中。






-End-







* “You are just one bad day away from being me .” 借用剧里的那句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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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算把这篇写完了,拖的也真是有够久,不过我还是很高兴能把它写完! 


看漫画的时候我始终觉得,Frank知道的比谁都多,而他一直守护着Matt的秘密。他被Matt关进监狱这么多年也毫无怨言,出狱后就一直在为他复仇,还替他保护记者和Tim,像是在守护Matt留下的遗产,像是他们之间有什么约定。 我没把这篇当cp向来写,大多数情节也都是漫画里原封不动的,我只是在猜想这个故事背后究竟能发生些什么,他们到底怎么想的。以及,我觉得Frank Daddy如果真的能在Matt死后继续去保护Matt那两个孩子,一定感觉也像他自己的两个孩子重新回到了身边吧。 漫画里的悬疑气氛很浓,但其实最后揭露的不多,很多伏笔都让我期待着它最后告诉我Matt没死,最后居然也没说。😂那看来我就只能自己圆了这个心愿了,算是个He吧。


用了敏感词屏蔽器,抱歉打码打得乱七八糟。


ps.写最后这章的时候又翻了翻前面的,对前文有过一些编辑,第二章甚至改掉了一大段。虽然也没有人注意到,还是小小提一句。



希望你能喜欢,祝你今天过得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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